“我不會讓他有事。”

秦昭說著話的時候，手已經擒住了付春明的脖子上, 眼神冷冽得嚇人, 手勁也特別大, 直把付春明的脖子捏得都起了紅印，臉都青白了起來。

“咳咳……”付春明明明已經呼吸困難卻依然咧著嘴笑得燦爛，“怎麽，十七號你是想要殺了我嗎？為了已經快死的魏懸？”

秦昭手一甩, 付春明整個人就摔在了地上, 他翻手握住了劍刺低下頭, 冷冷地盯著付春明, 眼裏的殺意已經顯而易見。秦昭一字一句道, “是。”

付春明嘴角的笑依然掛著，但是卻明顯淡了許多, 他望著秦昭，眼神裏有太多的情緒，秦昭看不懂也不想看懂。付春明昂起頭來嘆了口氣，“如果我們不是在敗雪山莊認識的話，你說我們會不會有更多的可能？”

秦昭沒有回答他, 只是輕輕擡起了手，劍刺刀尖的光一晃而過, 付春明帶笑的臉慢慢地歪到了一邊，整個人倒在了地板上, 無聲無息就沒了氣。

秦昭看了付春明一眼，心裏的情緒有些覆雜, 可是現在並不是他感嘆這些的時候。秦昭收回劍刺，飛身就出了莊子，掏出魏三信裏給的地圖就朝著最角落的一個紅點趕了過去。

秦昭日夜趕路，一個月的路程楞是被他趕成了一個星期。秦昭再次回到了交界線處的鎮子，這次鎮子裏已經不見鎮民，街上的房屋都倒塌成了一片，坑坑窪窪的殘破不堪。只是短短的一段時日，這裏卻像是被劫匪清洗了一遍似的。

秦昭找了個破屋子休息了一下，幹糧還剩一些，水只有兩口。秦昭咽下喉嚨裏的東西，把空了的水囊扔到了一邊去。此時外面最後的一縷夕陽消失在了天際，天空中很快就灰暗了下來，風沙簌簌地響起，溫度隨著夜幕的降臨也越來越低。

秦昭大概算了一下時間，就閉上眼睛靠在墻上睡了起來，這一覺他直接就睡到了半夜。屋外的風沙更大，呼嘯而來，卷起厚重的沙石，街上萬分寂靜，一個人影出現在了一塊巨石上面。

秦昭仰頭望了一下月亮，虛影一晃就消失在了原地。秦昭朝著朱頌軍的營地而去，雖然已經是半夜，軍營裏的燭火卻還在搖曳著，裏面有重重的腳步聲，還有一隊一隊的士兵在巡邏。秦昭註視了一會，才掩進了黑暗中，等他再次出現時他已經進到了將軍的軍帳，不過剛一進到裏面，就迎面刺來了一把短刀。

秦昭以劍刺擋面，把那襲過來的短刀給擋到了一邊去。

“都停手。”

短刀砸在地上的瞬間，樓墨如的聲音應聲而起。準備動手的幾名副將瞬間就停下了手，往後退了幾步。

秦昭擡頭望向中央，與冷靜的樓墨如對上了眼。樓墨如看了他一眼，對其他人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

秦昭在樓墨如這裏沒有見到施弘蕭，只是疑惑地看向了樓墨如。樓墨如看懂了，道，“在六王爺那裏。”

聽到六王爺三個字，秦昭沈默了一下問道，“他人現在怎麽樣？”

“不是很好。”樓墨如走到了秦昭的身邊，“他傷口的位置很棘手，現在只能拿藥吊著。”

“帶我去見他。”

秦昭與樓墨如對視在了一塊，樓墨如難得地輕笑了一聲，“走吧，魏三說得還真是不錯，他說你回來你還真的來了。”

這話秦昭沒有應他。

秦昭跟著樓墨如走到了崔大夫的軍帳，崔大夫看到跟在樓墨如背後的秦昭，默默地叫了施弘蕭。施弘蕭正在給施卿煜餵藥，聽到崔大夫的提醒回頭也看到了秦昭，臉色霎時就黑了下來，雖然知道施卿煜會受傷和秦昭沒有關系，但是施弘蕭心裏依然還是忍不住湧起了氣火。

施弘蕭把藥遞給了崔大夫，什麽話也沒說，拉著樓墨如和秦昭就出了軍帳，走出了一段路確定不會吵到帳內的人後，施弘蕭才大聲質問起了樓墨如，“你把他帶來這裏幹嘛？”

樓墨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們無權妨礙。”

施弘蕭被他那麽理所當然的語氣弄得一哽，臉更黑了，“誰不知道六哥喜歡他，可是他卻又做了什麽？在六哥最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在哪了？還不是去找什麽寶兒去了嗎？”

“沒有寶兒。”秦昭清清冷冷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在施弘蕭看過去的時候他緩緩接著道，“寶兒就是施卿煜。”

“你……”施弘蕭第一次發現秦昭如此的無恥，而他不知道，在別人眼中，他施弘蕭比秦昭要無恥更多倍。

崔大夫大概是怕他們會打起來，餵完藥讓藥童幫忙看著昏迷的施卿煜後就疾步跑了出來。秦昭見到他過來後也不再和施弘蕭說些有的沒的話，而是直接問崔大夫，“他的傷勢如何了？”

崔大夫搖頭道，“情況很麻煩，六王爺身上似乎還帶著一種很奇特的毒，我也解不了。現在傷口又傷及了心臟，只能用藥吊著，如果……如果三天內找不出解藥的話，六王爺可能會……”

最後的話崔大夫沒有說出口，但是大家都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三天內解不了毒，施卿煜就會死去嗎？

秦昭道，“真的沒有解藥嗎？”

崔大夫猶豫了一下，良久才小聲道，“……也不是沒有，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這解藥非比尋常。”崔大夫說得有些含糊。

把施卿煜救回來的時候就問過崔大夫相同問題的樓墨如幫他回答了秦昭，“這個解藥能救六王爺，但是卻要別人——以命換命，重新給他洗血。”

施卿煜中的毒素就蔓延在他的血液中，只要把血液全部換掉，他就能活下來。暫且不說換血可不可行，就是那換血的人選找起來就十分的艱難。不是隨便抓一個人回來就行的，對方的血液必須和施卿煜的血不互相排斥，然後還是自願如此並非被逼迫，換血中途才能不出現反抗的行為。不然這人一反抗，兩個人都得死。

而且這其中最大的限制還是，換血後施卿煜是活了，但是另外一個卻怕是要九死一生，畢竟一個人身體內的血液也是有限的。

所以這種逆天的救人方法，又叫以命換命。

施弘蕭曾經提起過用自己的血，但是被樓墨如制止了，雖然後面施弘蕭沒聽樓墨如的跑去試了解救施卿煜，但是在中途血液調和的時候卻出了岔子，兩人的血根本沒法交融在一塊。

秦昭聽完了樓墨如的話，只是沈思了三秒，便擡起頭認真地看著崔大夫，“那就用我的吧。”

秦昭多活了一世，已經足夠了。他除了放不下施卿煜外，似乎也沒有其他的期盼。而施卿煜不一樣，施卿煜還有施弘蕭，施德箏，樓墨如，魏三和敗雪山莊等等的牽扯，他不能就這麽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秦昭呼了一口濁氣，他其實還是自私了，他不想面對施卿煜的死亡，所以就讓施卿煜來面對。

崔大夫張了張嘴，最後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崔大夫道，“我也不勸你，這事不是小事，你得先養足精神，我也需要準備一些東西。兩天後，我們在開始洗血。”

此時一陣大風刮了過來，把秦昭黑色的發絲吹散，飄搖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秦昭不需要準備什麽，這兩天他準時準點睡覺起床，按照往常的作息起來後就耍了一下武藝，然後吃著崔大夫讓人特意做的豐盛的食物，整裝待發。崔大夫相比於他就要忙碌許多，很多工具和藥草都要準備，有一些工具最終還是司馬遼給他準備的。

而兩天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秦昭睜眼的時候，已經是要給施卿煜進行洗血的日子。

今天的天氣特別的晴朗，天空一望無際的藍。秦昭非常的平靜，明知道自己前面就是懸崖，他卻依然走得平穩。

秦昭從當了死徒那一刻開始就想過無數種死法，最常見的就是在出刺殺任務時任務失敗而被殺死，到頭來卻是沒想到會是這麽一種讓人有些可惜的死法。

秦昭和施卿煜分別躺在兩張床上，這兩張床靠得很近，秦昭探出手就抓住了施卿煜發白瘦削的手。一切準備就緒，秦昭睜著眼看向崔大夫，崔大夫的嘴巴一直張開又閉上，而他卻什麽都聽不見了，只能感受到自己身體內汩汩的血液流到了與自己心系在一塊的人身上。

秦昭的意識慢慢模糊了起來，秦昭覺得非常的累，身體沈重得厲害，全世界似乎都只剩下自己，沒有聲音，周圍一片空白。

在暈過去的最後一刻，秦昭喃喃了一句。

施卿煜，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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